第七十七章 帷幕的垂落

瞧见己方邪灵作出悖逆盛幕,触及异象陷阱,进而导致自己被碾成灰烬的行为,协助幽冥大君敌对人王的荆棘幻翼,尖啸出宛若女妖嚎哭的尖锐爆鸣。无人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为胜利的天平往外倾斜,还是由于同伴的陨命而痛苦呐喊。

他们的叫喊使心智不坚的里波顿头痛欲裂。但很快愤怒就冲昏掉他们的理智,致使三头荆棘幻翼陷入无尽的癫狂中。

他们憎恶地仇视着希雅尔顿,面容充满复仇与不甘。他们心中的仇隙,驱使着他们破釜沉舟地扑向人王。骤然被人王力压在地,他们亦顷刻没有停息,并企图使用魔法反抗。然而人王的身躯,坚固可比大山,数十个恶鬼咒打在祂的身上,全像打向山脉那般了无音讯。

即使如此,极感震惊的荆棘幻翼仍不放弃,继而数道枯萎术吟唱而出,盖落在希雅尔顿的全身,要用诅咒让祂变成衰竭的老人那般苍暮无力。尽管人王不会真的衰老,但希雅尔顿依然感到全身乏力,如同沉入流沙中无法使劲。

见罢此状,食命生灵大喜过望,他们纷纷伸展双手,吟唱施咒控住希雅尔顿。随后他们发出命令,唤来游荡在四周戒备的冥火猎犬,指使它们猛地扑向人王。

却见此时希雅尔顿大发狂伦,咆哮出惊惧万物的战嚎,彻底震响整座丘原。祂硬是顶着咒术的侵蚀,以粗暴蛮横的力量强行挣脱三位荆棘幻翼的控制,拂起拳头直接轰烂飞奔在前面的两头冥火猎犬。随后扭动姿势大展雄风,四头围攻而上的冥火猎犬瞬间被扫得零落,迅猛地飞甩出遥远的彼方,沉重地撞在风旋的障壁上,瞬间被强烈的风旋削作血雾。

紧接着发狂的人王开始撕裂牙齿,刚强凶勇地扑向三位荆棘幻翼,尚未等施法的荆棘幻翼反应过来,就将他们打得肢体撕裂战死当场。

而遭到击飞再次返场的幽冥大君,已然怒不可遏。虽然他漫无表情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隐藏在眼瞳之中的闪烁神色,却显露出极致的愤怒。可能是刚才围剿里波顿的食命生灵逃亡时的怯懦姿态,使得原本均势的对弈倾斜。加上人王趁着幽冥大君被轰飞至远的间隙,粗野地屠戮从属于他的荆棘幻翼,令他感到耻辱般的愤怒。

仅见幽冥大君勒紧的手臂,开始因为聚力而颤动起来。他宛若血盆的大口中,那三排深白的獠牙被用力地咬崩。仅剩的同胞悉数死亡,使得幽冥大君的精神力达到临界点。沉淀在周围的浓郁阴影脉络以前所未见的涡旋,吸附在大君的骨骼阔剑上。他粗糙手臂隆起的骇人肌肉如同战鼓一般,比人王的肩头更要来得粗壮。

紧接着幽冥大君拱起较比麻绳还要粗厚的网状筋络,举起骨骼阔剑用力斜劈。他恐怖的攻击力让坚实的大地变得如同泉水般,滚起数丈汹涌无比的泥浪。瞧见敦厚扎实的土壤犹如海啸,溅起数十洛码高的烟尘,希雅尔顿给予应有的回礼。

祂倾尽全力拱出全身的肌肉,气势恢宏的身躯再度肿胀,瞬间比原先大上一倍有余。此时此刻若让希雅尔顿站在风暴巨人的身旁,与那些传说中的巨怪做体型比较,人王也能比得个有来有回。

祂紧握着手中的战斧猛地甩向身后,作出挥舞的姿态,随后从风旋边缘的风障,借来伏翰的狂雷,待到完成凝聚缠绕,希雅尔顿便提举战斧向大君扫去。两股横暴无比的力量交汇对冲,产生的巨大风浪直接就把丘原掀出一个天坑。余下的热浪更是透过风障从中传出,灼烧掉大角远方树林。

覆幕在这阵焚岚的高热风暴中,幽冥大君的身体完全支离破碎,化作纯净的幻雾逸散在凌晨的流风中。而希雅尔顿手中的战斧,在经过长时间的高强度磨合后,亦噼里啪啦地碎落在地上。人王的身躯无法避免地遭到严重灼烧,祂那水桶般壮阔的柱状胡子被完全烧掉,就连祂的毛发也丝毫没得到幸免。

整座丘原被削刮有数层之深,仅是被风浪掀上天空的泥土,就如同云彩那样繁多,使得撒落的泥块如同下雨一般,再次归落到地上,溅起轮阵的土花与泥雾。

徘徊在风旋顶端观演的战灵们,自看完这场热血沸腾的表演,皆满意地吹响波澜壮阔的浑厚角号,驾驭着神牛战车,通过雷纹门扉的长廊,回归到风暴的神殿内。

待到宣告终末的帷幕完全垂落,风旋随之消散无形。原本为风障所罩的天空,再次恢复到璀璨满盈的星空,凌夜的宁静氛围重新回归。

正在此时,覆幕星辉的浩瀚神域,端坐在神座之上的艾尔朗达缓慢地睁开眼睛。

“交替的时间已到,哈特雷,该换位了。”祂正色厉声说罢,希雅尔顿敞亮的双目蓦然丧失神色,呆立在泥坑之中丝纹不动。

虽然只是短暂的瞬间,然再次缓过来的时候,祂额头上的十三道斑纹神秘地消失了。而镶嵌在左眼之中,那颗紫色的眼瞳自然而然地变回了翠绿色。

希雅尔顿扭头上仰,浑身光溜溜地爬出泥坑,望着被掀翻在地的里波顿行走过去。香草芬芳的丘原在激烈的搏杀之下,变成夹杂着碎泥气息的灼热戈壁滩。

后者则轻轻地拍去粘在长袍上的泥尘,双臂支撑着身体从地面站起来。透过热浪滚滚的朦胧烟尘,当他看到希雅尔顿向他漫步走来的时候,他差点认不出眼前光溜溜的肉球。

人王光膀结实的躯体,并不能带给他安心,反而让他觉得有些危险。同时在见识过人王的威势后,他心中也滋生出丝微的敬畏。

卓越的里波顿将这份想法深藏在心底,并不显露在面容上。他抖拍着身上的衣袍对希雅尔顿惋惜道“可惜了这身新的衣袍,这是普罗里多安刚送给我没多久的。”

里波顿无意的叹惋,让人王从他的身上看出超脱的形影,希雅尔顿定神笑道“衣饰不过是身外之物,待到你从东域归来,你就会找到比这身衣袍更显珍贵的理律。”

虽然这句简短的恭维在人王看来,仅是一句含糊其辞的无意之言,却令里波顿的脸色变得深沉和凝重。自从见识过人王施展不属凡人的力量,乃至祂引发的风旋异象盛幕,里波顿对神话和传说的态度,从原先的无稽之谈逐转向深信不疑。

“希雅尔顿肯定知道众多世外隐秘。”如此想罢,莫名的求知冲动从他心中升起。里波顿遏制着自己渴望的内心,努力不让自己的想法展露在脸孔上。

他装得像个满无所谓的集市帮工,俯身搬起被掀翻在地的牛车,待到收拾完散落地面的杂物后,里波顿顺势地坐到牛车木轮旁边的树墩上,向希雅尔顿开口询问。

“尊敬的人王,我不知道你和普罗里多安将我卷进原本与我无关的纷争里,究竟有何用意。我是你们的人吧?既然我算,牵扯进如此复杂的纷争当中,我势必要了解清楚情况。请不要对我进行隐瞒,把你晓彻的脉络从头到尾告知于我,好让我对将来可能遭遇的危机有应对准备。否则我就赖坐在这树墩,纹丝不动,你无法左右我的决定,甚至我还会逆反你的意志往回行走。”里波顿说罢,他装出一副无赖的嘴脸,以自己的生命迫协希雅尔顿。

实际上里波顿知晓自己的真实麻烦,缘于颅内的呼唤。他没有对希雅尔顿直接透露自己的核心秘密,在真正建立起信任关系之前,他选择隐瞒。顺带通过推卸责任的方式,观察希雅尔顿的态度与反应,再决定是否值得在日后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于人王。

“当然可以。”希雅尔顿郎爽地回答道,祂清楚里波顿的内心想法。能在充满明争暗斗的都兰城脱颖而出做到司区主教的位置,里波顿的心思不会简单。他爱耍的小聪明伎俩和拨弄权谋的手段,自然非常了得。

通过任意方式将对方信息托出,获晓对方的情报与目标,即可界定自己所处的位置。如果对方打算把自己当作诱饵使用,那么自己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作出切割,顺带挖个坑洞把始作俑者掩埋,使自己的利益达到最大化,里波顿无非担心这点。

希雅尔顿拾起木车上的行囊,伸手从里面捞出一块干净的麻布裹住下身,即开始对里波顿详细告知。人王将有关食命生灵在长河大地扎根的情况,以及食命生灵为何要追杀里波顿的缘由,悉数告诉给神学大师。

沉默无言地聆听完,里波顿颔首点头,他没有立刻全信希雅尔顿的言辞,相反他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继续发出问询“既然他们以阴影的姿态,统治长河大地众多邦国的暗面,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将我谋杀于都兰神殿内?抑或在我离开都兰的时候,遣动邦国,派出士兵或刺客追踪我的痕迹,于路途中劫杀?”

希雅尔顿耐心地作出回答“你尚在都兰神殿的时候,藏得太深,食命生灵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他们寻找已久的目标。况且长河神殿汇聚着极为浓厚的净化之力,在此庇佑下,他们光连靠近附近街道都会因为遭到净化之力侵蚀,而感到全身刺痛。当发现你是真正目标时,你已经离开都兰太久,那时他们早已来不及遣动邦国士兵对你进行追杀。”

里波顿板着僵硬的脸色,眨动眼睛作出思考的姿态。显然三两句简短的话语,很难让神学大师立刻接受。于是希雅尔顿又将食命生灵对里波顿的判断,诸如认为里波顿走到何处,可否有隐秘的存在保护他,怎样行动最有把握。到底是放出消息纠集众多长河南境的食命生灵,集结战力进行扫荡式的寻找和强杀,还是单独跟上对路途的行人进行无差别截杀,较比后者的冒险,食命生灵显然选择了前者更加稳妥保守的方案。

当然人王是以表达自己猜想的方式,交代给里波顿。否则里波顿突然来一句“你是怎么知道食命生灵的计划?”希雅尔顿根本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