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凝重的乌云挂在头顶，轻薄的雨幕围绕山坡上抱膝而坐的灰白色少女。

气温9°，西北风向，风速3m/s。

阴沉的世界在AA眼里倒映成红色。

云量9成，云高1700m，相对湿度97％，能见度1km以上……

少女把世界量化成更容易理解的模样，刻入深层记忆，小心翼翼将数据写在划分好的日记区。

“今天是认识他的第471天，雨连着下了三月，正在逐渐变小，天气很快就会放晴，想必他的心情应该会随天气变好一些……”

周身的微凉雨滴突然消失，AA抬起头，领主正撑着伞站在她的身边，为了给她挡雨，自己已经湿了半边肩膀。

“我淋雨不会生病，但你不一样。”AA站起来，走出雨伞的范围，“今天气温很低，你有可能会感冒。”

“放心好了。”领主把她牵到伞下，“就算是人偶也要注意防水，不然里面会生锈的。”

说完，领主下意识摸向少女的头，却被她头顶的齿轮挡了一下。AA默不作声把光环取下来，抱着放在胸前，用纯净的眸子看着领主。

领主再度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按理来说，你现在应该在工作。”AA微微眯眼。

“偶尔也会想出来散散心。”领主笑着说道。

“你在担心我。”AA一语点破领主的心思。

“唔……被你猜到了。”领主看向天边的乌云，“你总是冒着雨出去，在外面一呆就是大半天，我担心你出现故障。”

“我的状态很好，雨凉凉的，很舒服。”AA咬着字句保持固定的语速，“我的记忆是在水中开始的，淋雨会让我感到安心。”

“仅此而已？”领主还有些质疑。

AA点点头，把光环抱的更紧了些。

“仅此而已。”

白日的情景历历在目，AA躺在床上，忍不住回想起领主将手掌放在头上的触感，翻来覆去，最终还是猛的坐起身。

光脚下床，AA走到床对面的柜子前，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块蓝紫相间的手帕，看着它，记忆开始在眼前闪现。

“为什么要给我这块布料？”

“这叫手帕，可以擦擦你脸上的污泥，下雨天跑动的时候要额外注意一些啊……”

“……擦完了，还给你。”

“你拿着吧，雨还没停，你应该会比我更需要它。”

“谢谢。”

……

AA把洗干净的手帕放在心口，感受着体内逐渐加快的心跳，表情却有些茫然。

“很熟悉，但又有所不同，这种感情……是什么？”

次日。

雨停了，领主忙着解决民众的洪灾重建问题，AA则找到茉缇，向她诉说自己的困惑。

房间里，茉缇拉着AA的手，放在AA的心口处。

“小A，你喜欢我吗？”茉缇注视着AA的眼睛问道。

“喜欢。”AA点点头。

“你看，变快的心跳就是喜欢的征兆，而你一想到领主就会这样。”茉缇得出结论，“你已经喜欢上领主了。”

“但是，不一样。”AA抿着唇，有些纠结。

“不一样才正常。”茉缇笑着顺了顺AA的头发，“小A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也会为爱情困扰了。”

“我不明白……”AA无助地看着茉缇。

“小A，唯独在这件事上我没法跟你讲清楚，你要试着去感受自己的内心，理解它，听从它，然后，顺其自然。”

与往常不同，AA并未在茉缇这里得到答案，反而产生了更多疑惑。

她把这些问题抱在怀里，漫不经心地走过长长的走廊，踏过一个个台阶，细碎的阳光穿过树枝，穿过屋檐，穿过她头顶的光环，在她苍白的发间跳动。

等少女沉默着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领主房间门前。

AA微不可察地咬着下唇，虽然心里渴望见到领主，但身体里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力量在催促她赶快离开，似乎面前的木门是深渊的门扉，一旦推开就会坠入其中，无法逃脱。

但是……但是……

AA控制不住地抬起腿，一步一步靠近，握住有些湿润的门把手，轻轻推开。

刚推开一条缝隙，房间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明明可以把排洪的具体工作交给别人，却还要亲力亲为，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我该怎么说你好呢……”一个无奈大于气愤的女声在说。

“没事。”这是领主的声音，“再说明明知道人手不足，我也不忍心在一边干看着。”

“所以你就给自己身上挂了3厘米厚的泥浆……快把衣服脱掉，我给你冲干净。”

“那个……这种事我自己……”

“快点快点！又不是没看过！”

“……”

AA悄无声息关上了门，低着头，走回自己房间。

她认得那个女声，伊利亚，能力出众，是领主真正意义上的左膀右臂，两人的关系也有些亲密，尽管略有耳闻，但AA现在才清楚意识到领主和身边女孩子的关系不止是有些亲密。

日志里清晰记录着她的心跳在那时停了半拍。

不久前还忐忑不安的心情现在已十分平静，AA在窗边像人偶一样呆呆坐着，任由被窗户栅栏分割成数个小块的阳光在她身上缓缓爬过。

不知过了多久，AA站起来，关上窗户，将那些刺眼的阳光挡在外面。

雨过天晴，庭院中的水洼逐渐干涸，消失在青灰色的地砖上，那些水里泡过头的植物在阳光下终于恢复活力，抽出新芽。

领主的府邸逐渐热闹起来，人来人往，各种事务有条不屡地进行着。

讨伐、清剿、收拢、教化……

苏菲娅的课堂上新来了一个学生姬璃，苏菲娅把她的座位安排到AA旁边，想让AA照顾一下她。

面对这个同样发色的新同桌，AA并没有很热情，机械般地教姬璃在领主府邸内的各种注意事项。

一次课间，姬璃好奇地问：

“领主大人是个怎样的人？”

“很温柔……”AA下意识回道。

“我知道，听说你很早就认识领主大人了，我想知道领主大人对你来说是怎样的人？”

“唔……”AA的心跳快了几分，她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像人偶一样呆呆地回答：“很特别的人。”

姬璃似乎对这个回答仍不满意，但身为后辈，再追问下去就显得有些不礼貌了。

领主大人是这里一切的中心，初来乍到的她想要更多了解领主大人。

这只是一个插曲，姬璃很快便把注意力投入到课堂上，而AA却有些心不在焉，刚才的问题让她陷入沉思，忽略了讲课的声音，以至于苏菲娅平时把她当成保底选项的提问都回答不上来。

下课后，苏菲娅单独把AA叫到办公室。

“AA，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就像……生锈了一样。”苏菲娅把AA拉到面前，仔细查看了一番，毫无收获，只能担忧的问：“你还好吗？”

“苏菲娅老师，我……”AA刚准备说自己很好，心脏却颤抖一阵，把后面的话堵在喉咙深处。

“慢慢说。”苏菲娅放缓自己的声音。

“我喜欢领主……”AA如实道出，“但我不理解这种感情，我想见到领主，但我没办法更靠近一点……苏菲娅老师，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情？”

苏菲娅愣了愣，没想到身为人偶的AA居然会被这种事困扰，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个迷茫的孩子已经成长了许多，也是时候教她一些东西了。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你不理解的话，不如试着对领主大人表明自己的心意。”苏菲娅想了想，笑着说，“我想他大概率不会拒绝你的，毕竟你这么可爱。”

“可……爱？”AA歪着头重复道。

“对，就是这样。”苏菲娅点点头，“不管怎么说，只要踏出第一步就好了，嗯……这个时间，领主大人应该并不忙，你现在就可以去找他。”

AA几乎是被苏菲娅推着走出办公室的，在门口站定后，她注视着苏菲娅鼓励的目光，抿着唇不再说些什么，转身向领主房间的方向走去。

时不时会有路过的魔女跟他同一个方向，AA在心里祈祷这些人不是去找领主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生了效，一直走到领主的门前都没人跟上来。

AA推开门，领主正坐在桌旁伸懒腰，看到AA的身影，他先是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

“AA有什么事吗？”

AA走到领主身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领主笑了笑，摸着AA的头。

“我知道了。”

“这跟上次不一样。”AA的眼神十分坚定，踮脚把领主的手从头顶拿下来，贴在自己的心口处，“每次一想到你，我的心跳就会变得很快，就像现在这样，刚开始我不清楚，但现在我知道了，这就是喜欢，渴望爱情的喜欢，不管有多少人喜欢你，不管你喜欢多少人，我都要说出来。”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领主有些吃惊。

AA用脸蹭着领主的手，这是她表示亲昵的方式。

“我的感情由心而生，如今它已经快要生锈，而喜欢上你是唯一的办法，所以……”AA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领主，“你会接受我的喜欢吗？”

寂静的氛围被领主打破。

他主动拉起AA的手，在少女紧张的注视下，轻轻吻了一下她细腻的手背。

“你知道我很难拒绝别人，尤其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的邀请。”

AA的眼睛亮了亮，她看着心爱之人的眼睛，无师自通的，踮起脚尖，情不自禁亲了上去，两道人影紧紧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