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辰年 庚午月 任寅日 黄昏 戌时一刻
4742 年 7 月 17 日 黄昏 19:00
火光在众人脸上跳跃,映出或疲惫或放松的神情。
铭剑好不容易点着了火,火势渐渐旺起来,温暖开始在这小小的休憩之地蔓延。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坐到了离火堆稍近的位置,伸出手烤着火,被烟熏得微红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满足。
将权轻轻揉搓着酸痛的肌肉,时不时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他靠着一块岩石,微微仰着头,半闭着眼睛。
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嘟囔着:“可真是有够折腾的,一天用掉了我一辈子的运动量。”
琼薇在离炎晨不远的地方坐下,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炎晨的脸。
她仔细地观察着炎晨,试图从他平静的面容下找出隐藏的伤痛。
炎晨将阎魔靠在一旁,抱着胸沉思,琼薇感觉她从遇到炎晨开始,他不是在沉思就是在沉思的路上。
琼薇望着沉思的炎晨,满心都是无力感。
她双手不自觉揪着裙摆,内心五味杂陈。
他总是那么可靠,可靠到所有的危险都是他一个人承担。
她渴望能像他那般强大,并肩作战为其分忧,可自身实力太过弱小。
想开口询问,又怕打扰。这份有劲使不出的无奈,如影随形,让她难受又自责。
琼薇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死死揪着裙摆,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七月的夜空下,枭首宫散发着神秘而清冷的光辉,幽幽洒落在大地上,仿佛也映照出这位少女内心深处那沉甸甸的心事。
夜箫扒开灌木丛,看着其中空无一物懊恼的嘀咕道:“出来都快一个时辰了一点东西都没找到。”
东方泊借着树藤从树上滑下,说:“该回去了,天色越来越黑了。”
夜箫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气恼道:“那就回去吧。”
走在树枝铺成的道路上,夜箫愤然冲着天空大吼:“那条该死的蛟蟒!我非得拔了他的筋不可!”
“我支持你,你现在就去。”东方泊在旁附和道。
“那还是算了,”夜箫缩着脖子打起了退堂鼓,“古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对我的实力还是有个清楚的认知的。”
东方泊白了夜箫一眼,一阵咕噜的叫声打断了他对夜箫的攻击。
不屑道:“今天就先放过你。”
“彼此彼此。”夜箫回道。
我们有理由怀疑,如果真有一天发生一场足以毁灭世界的大爆炸,那夜箫和东方泊这两张嘴,绝对会顽强地留在废墟之上,继续毫无顾忌地互相飙着“垃圾话”。
两人就这样一路心照不宣的回到了那边山谷。
东方泊拿起一根棍子一屁股坐到火堆旁在那戳弄。
将权看着两手空空回来的二人,摇了摇头表示可惜没有多说什么。
几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沮丧的气氛带着此起彼伏的咕咕叫在这个临时搭建的营地内蔓延开。
夜箫将头甩的跟拨浪鼓似的,想要将那些冒出来的杂念全部甩出去。
琼薇晌午时本来就因为犯恶心猛吐过一回,再加上之前剧烈的运动,此刻脸色惨白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炎晨起身坐到琼薇身旁,看着她那副凄惨的样子开口说道:“撑不住就靠过来。”
琼薇微微一怔,抬眼望向炎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彷徨。
她嘴唇微微颤抖,嗫嚅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后,缓缓地将头靠在了炎晨的肩上。
夜箫找了处比较柔软的草地,在上面铺上几层树叶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躺了上去。
有气无力地说道:“晚安朋友们,我先睡了,明天见。”
东方泊扔了几块木头到火堆里,嘴上不饶人的嘲讽道:“你要是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等着喂野狗去吧你。”
夜箫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笑道:“那你最好祈祷一下明天早上你不会和我一起喂野狗。”
东方泊象征性地踹了夜箫一脚,道:“要死就离我远点,我嫌晦气。”
夜箫翻了个身背对着东方泊,说:“我命硬着呢,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呸呸呸,”铭剑插进了两个人的交谈,“什么死不死的,咱们谁都不会死在这。”
东方泊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随即起身说道:“我也睡去了。”
靠在炎晨肩上的琼薇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将权对着炎晨打了个手势示意后也找了个地方休息。
铭剑还坐在火堆旁守着那黑夜中唯一的温暖。
“你也去睡吧。”炎晨开口说道,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可……”铭剑还想说些什么,但炎晨摇了摇头表示没必要。
“我守夜。”简短意赅的三个字将铭剑口中数百个字堵了回去。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无法说出,最后汇聚成一句话。
“你其实不用那么累的。”
炎晨神色不变地盯着火堆没有说话。
“我不明白,”铭剑看着炎晨有些疲劳地说道,“我一直都不明白。”
“虽然咱们认识连一天都不到,可为什么什么事情你都要冲在最前面?”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奔波,在危险面前,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保全自己。可你,却完全违背了这种常理。”
“我听夜箫他们说了,每次断后的是你,探路的是你,守夜的是你,连尝药试毒的都是你!这简直不可思议!”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吗?难道你不知道,每一次这样的举动,都可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所做的一切,看起来毫无功利可言。你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却不求任何回报,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做这些是图什么呢?”
“你做这些难道仅仅是源于内心深处那所谓的正义感?”
“但在这个弱肉强食、利益至上的世界里,正义感又能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
“它既无法填饱肚子,也不能在关键时刻抵挡致命的攻击。”
“很多时候,美好愿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往往如泡沫般不堪一击。”
“你这般执着地坚守,最终又能收获什么?是他人的几句赞扬,还是自我内心短暂的满足?可这些,真的值得你为之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吗?”
铭剑一口气将心中积压已久的困惑全盘托出,眼神中饱含着迷茫与不解,仿佛渴望炎晨能给出一个足以颠覆他现有认知,却又能让内心释然的答案 。
“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炎晨微微抬头注视着铭剑那双迷茫的双眼。
铭剑微微一怔,没想到炎晨竟会这样反问。他愣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或许一开始是想问你,想从你这儿得到一个能让我理解的答案。”
“可说着说着,我发现这些问题好像也是在问我自己。”
“你害怕了。”炎晨说出了铭剑内心深处的感受。
一句话彻底击破了铭剑的内心防线。
铭剑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对!我就是怕了!你没看到吗?那满天滚滚的雷霆,随便一道就能要了我的小命,理想?理想能让我活下来吗?理想能改变我们饥寒交迫的现状吗?”
“不能。”炎晨直接了得的回答。
铭剑听了炎晨这简洁干脆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后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继续吼道:“既然不能!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
“看看我们现在,历经艰难险阻,徘徊在生死边缘。”
“那种恐惧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我,让我无法挣脱。”
“我胆小,我懦弱。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牵挂的人,我想回去见到他们,而不是把命丢在这荒郊野外。”铭剑双手抱头,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又回想起那些可怕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