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辰年 庚午月 癸卯日 下午 酉时五刻
4742 年 7 月 18 日 下午 18:00
夜箫看着成蛟家坍塌的宗祠陷入沉思。
东方泊抬起断掉的房梁,看着地上散落的牌位,出声问道:“成蛟家的人呢都?”
夜箫踢开脚边一块碎石,随后道:“跑的跑,死的死,本家的死的差不多了,家丁也都在之前的骚乱中全跑了。”
东方泊起身看着残破的庄园,略带感慨道:“昔日不可一世的成蛟家就这般被毁灭了吗,到现在为止我还觉得不现实。”
“怎么?需要我给你两巴掌看看是不是真的吗?”夜箫站在一旁打趣道。
“滚。”东方泊没好气的朝着夜箫屁股踹了一脚。
铭剑看着残破的北邙城,不由得思索道:“这之后,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从百废待兴中缓过来。”
“我估计不会了,”将权道,“过去的北邙城是靠着成蛟家才发展起来的,现在成蛟家已经消失了,北邙城也很难回到曾经的规模了。”
“除非……”将权思索着。
“除非什么?”铭剑抱来一堆柴火询问道。
“除非能有个家族愿意坐镇北邙城以此来带动经济发展,”将权耸耸肩,随后道,“但那是不可能的。”
“整座北邙城本身就地处偏僻,那会有家族愿意来此发展呢?”铭剑托着下巴思考。
“水……”像一座石雕一般静坐在一旁的炎晨有了动作。
沙哑的声音从干裂的喉咙中发出,呼出的每一口气都仿佛带着沙漠深处的气息。
脸上的血迹已然干涸,像面具一样覆盖着半张脸。
琼薇起身一路小跑到之前找到的一处水井旁从中打出一桶水拎回炎晨身旁。
从水桶中舀起一捧清水递到炎晨面前。
“谢谢。”沙哑的声音响起,接过水勺仰起头一饮而尽。
举起一捧清水将自己脸上留下的血迹清理掉。
炎晨仰起头,水滴顺着脸颊缓缓淌下,看着天边的鱼白肚自说自话道:“我睡了这么久吗?”
琼薇静静的站在炎晨身侧,手上还拿着一巾崭新的白布。
炎晨抹了把脸,将脸上的水渍甩到地上,随后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将权回复道:“没啥变化,按理说北邙城这么大的动乱怎么会没有人来呢?”
炎晨眉头微微皱起,他总有一种预感,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琼薇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一些他们在废墟里找到的肉干和白馍。
琼薇从中取出一小部分,递到炎晨手中,轻声道:“这是我们之前找到的一些干粮,你先吃点吧。”
炎晨点了点头坐到一旁,看着手中如同板砖一般的肉干张嘴便咬。
如同嚼蜡一般的感觉,能被逃难的人群扔下也不是没有理由。
铭剑看着艰难啃食肉干的炎晨,不由得有些心有余悸道:“那一块肉,我们一群人分一小块都难以下咽,老大到底是怎么咽下去的……”
炎晨咽下一小块僵硬的肉干,看着铭剑道:“偏远地区,战乱地区,饥荒地区,那里的人连这种东西都吃不到。”
铭剑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有些心虚,默默走到包裹前拿起一块肉干。
看着那僵硬的肉干,铭剑最后下定决心一口咬下去。
“真硬啊……”铭剑感慨着,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那些不着实际的理想。
铭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那句话了。
“高天之上的神明不去聆听众生的祈愿,都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何况那些位居高台之上的人。”
铭剑有些自嘲地笑道,他有些理解东方泊了。
那个家伙总是对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不屑一顾。
铭剑以前总觉得,想要改变世界,只有那些站在世界之巅的人才能做到。
现在铭剑才知道,东方泊那家伙,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些本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铭剑默默念着书中所记载的诗句。
东方泊和夜箫结伴,他们把整个北邙城搜索了一遍,大部分食物都沾满了人血。
夜箫对着空无一人的城市双手合十深深一拜。
他能对这座城市做的也就这些了。
篝火摇曳,木柴被烧的哔咔响,铭剑抬头看着点点星光闪烁的天空,出声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昨日还歌舞升平,今日便已生灵涂炭,剧烈的变化和沉重的打击让铭剑的内心出现一道裂缝。
炎晨抚摸着阎魔,久久不语。
或许是不想,也或许是不能,但更多的应该是不知,不知如何去向自己身旁的同伴说明之前发生的所有的一切。
将权闭着眼睛,生灵涂炭的场景他见的多了,不是冷血,只是麻木了。
东方泊站在一处还算完好的城墙的最高处,远远的眺望着西方,他不相信那些家伙不会派人来,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呢?
一只小雀缓缓飞来落到炎晨手上,自觉地从腿上绑着的密函里将信件取出。
炎晨接过信件,只是看了一眼就眉头狂跳。
深吸一口气后将信件递到将权面前。
将权看过一眼后,从信封背后抬起头看了炎晨一眼不确定的问道:“这是……真的吗?”
炎晨像是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随后轻轻点头。
将权瞪大双眼,生气地将手中信件揉成一团丢到火里怒骂道:“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他们怎么敢的?!”
东方泊被此处的动静吸引注意,朝这边走来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将权深呼吸几口气后,带着怒气道:“九山说,世家联盟要……放弃整个北邙境!”
“啥?”夜箫挑眉不可置信的出声问道,“谁下的决策?放弃整个北邙境?!”
“那,九山呢?”铭剑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炎晨的背景上,试探着询问道。
炎晨摇了摇头,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九山一方的意见没法完全左右他们。”
“整个西灵荒被占了二分之一,他们现在又要把东灵荒的三分之一给丢出去?”
夜箫觉得要么这个世界疯了要么他疯了。
“整个北邙山如果没人看管,那么北邙境就会变成第二个幽冥境!”
“TMD那帮坐在圆桌上的家伙又不住在北冥境抗战第一线又不是他们!”
“远在沅洲的那帮家伙天天让幽冥境的人去送死还不够吗?!”将权震声怒吼道。
“如果整个北邙境被彻底放弃,小了说还留在境内的难民会无处可去。”
“往大了说!整个北邙境遍布鬼卒后,第一个被打的就是北冥境!”
“他们哪是考虑格局,他们根本就是当缩头乌龟当惯了要让整个大陆的人类和他们一起等死!”
“好了!”炎晨出声制止道,“将权,你别激动,在事情变差之前,还有回转的余地。”
“什么余地?”将权有些疯癫地说着,“你去连续九山然后从中州开始把整个南灵荒占了之后再打进沅洲把那帮只会坐在桌子上指点江山的家伙全拖出去砍了?”
“然后靠着九山的权势直接彻底控制整片大陆?”
“喂,喂喂喂!”东方泊急忙出声制止防止将权在往下说,他怕他再听下去真的会心动。
“九山争取到了难民的疏散时间,十天之后不论如何……整个北邙境都要被封存……”
将权看着炎晨,有些嘲讽地笑着,道:“这就是九山争取来的?这TM有什么用啊?!”
炎晨闭着眼睛,默默承受着将权的怒火。
千年前,将权的外公的爷爷,被沅洲十三道金令强行调回,致使西灵荒的战场从幽洲西侧一角吞并到整个幽冥境的一半。
联盟把将权的先祖推了出去顶锅,他们一族成了罪人,连姓氏都被剥夺。
炎晨现在没有任何资格要求将权冷静和接受判决,在场的谁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