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一眼，楚江差点抑制不住自己胃里的翻江倒海，急忙扶在身旁的柱子上。
血，好多的血！
尸体......好多的尸体！
楚江甚至感觉自己扶着的柱子上都是缓慢流淌的血液，府中的大院里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残肢断臂，内脏器官，如同垃圾般被堆在一起，其中淌出的血液一直顺着小路流到大门前。
看他们身上的穿着有道士，也有郎中......在那层层叠叠的尸体之中，楚江看到一只苍老的手臂，手腕上带着由各种贝壳编织的串子，洁白的贝壳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楚江认得那东西，那是村口柳神婆一直吹嘘的传家宝，这东西她从来是不离身的......
世界天旋地转，双腿止不住的颤抖，难以支撑他的身体，眼睛一点一点的扫过去，其中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多，就像是整个青城郡的道士和郎中都聚集在了这里，只是现在的他们......都成了尸体......
不知是恐惧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楚江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快些走，磨磨蹭蹭的像什么话？耽误了小姐的病情，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那衙役从身后走来，用胳膊撑住楚江摇摇欲坠的身体。
楚江看着眼前用人的尸体堆成的尸堆，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愤怒，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尸堆道：“为什么？”
“我们家老爷请他们来给小姐看病，看好了给钱，看不好自然就要付出代价啊，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而且俺家老爷还宅心仁厚，给他们十两银子买棺材。”衙役说的理所应当，仿佛这样做就是正确的一般。
这完全就是诡辩!
病态......这是楚江脑海里唯一能够想到的词。
“我不看了，让我走。”楚江推开身旁的衙役，转身欲走，身后却突然传出一声呼喊。
“楚道长！您怎么来了，可让我等到您了。”
那声音尖细，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般，楚江身后的汉子，死死挡住他的去路，楚江只好回头。
那人从里屋跑出，脸上满是谄媚，身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颤动，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婀娜多姿的妇人，此时正面上带笑看着楚江。
楚江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前几个月得了风寒被他治好的富商——苏正海。
“夫人啊，你听我说，这位楚道长绝对是一顶一的世外高人，我上次邪气入体就是他施法治好的，咱家丫头的病绝对能治好！”苏正海笑意盈盈的要牵过楚江的手。
楚江只感觉是一阵恶寒，急忙后退两步，身子却是贴上了身后汉子的胸膛。
“真当如此厉害？那我家姑娘的安危就全部交给道长你了。”那妇人微微欠了下身子，眼中含泪的盯着楚江。
如果此时几人不站在一堆尸体旁边，楚江真的会认为两人是救女心切的本分人。
“这病，我治不了，我要离开，你们另请高明吧。”楚江没有多做停留的打算，现在的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候他才真正认识到这个世界的一些真相，草菅人命，三观败坏，对比来说卧山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民，楚江现在只感觉他们是那样的可爱。
“楚道长，可是有什么不尽您的心意？”苏正海小心翼翼的问着。
说完，他打量打量四周脸色一正道：“我明白了，肯定是这些招摇撞骗的畜生尸体碍着楚道长的眼了，来人，把这些尸体搬出去！”
周围的下人熟练地开始清理尸体，这样的事情看来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楚道长，您看......”苏正海满脸谄媚的搓了搓手道。
楚江强打镇定，看了看身后如同铁塔一般挡在自己身后的衙役，又看了看早就被人死死栓好的大门，声音颤抖道：“看来我今天不治好这个病是走不出你这宅子了？”
“楚道长您这说的什么话？他们怎么能跟您比？”苏正海面上带笑，却是不往后说，眼睛死死盯着楚江。
楚江明白，苏正海之所以对自己如此恭敬就是因为自己治好了他的病，他把自己当成了有本事的高人，楚江相信，一旦自己没能治好苏家小姐的病，自己的下场绝对和刚刚躺在院子里的那些人一样。
楚江藏在衣袖中的拳头握得很紧，指甲深深刺入皮肉，现在只能祈祷苏家小姐的病是自己能治的。
“带......带我去吧。”
“好嘞，楚道长，您请。”
......
楚江被带着进入了内宅，而他的身后一直有两个人死死跟着，生怕他跑了一样。
很快，楚江就见到了所谓的苏家小姐，明眸皓齿，面容秀丽，只是此刻的她正双眼紧闭的躺在床榻之上，厚重的被子覆盖了整个身子，只有脑袋留在外面。
而在那苏小姐的床边正站着一个身穿玄袍的中年男子，留着山羊胡，看样子也是个道士，此时他看见楚江进来，眼中的笑意遮掩不住，似乎正想看什么好戏一般。
“楚道长，我给您介绍下，这位是梅大师，小女的病就是他帮忙稳定住的。”苏正海向着那位梅大师一鞠躬，身上的珠宝串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脸上的谄媚比之刚刚对楚江的更甚，看到他的表情，楚江现在却只感觉虚伪至极，令人作呕。
“梅大师，这位是楚道长，鄙人的邪气入体就是他老人家施法治好的。”
闻言，那位梅大师也笑着向楚江点了点头。
楚江深吸一口气，走到苏家小姐床榻前，眼睛一撇，身后几人很识趣的走了出去，就连那位梅大师也不例外，只是他的眼神一直盯在楚江身上不曾离开。
楚江深吸一口气，手却不由自主的抖着，怎么也压不下来。
他强忍着紧张，将手搭在苏小姐的手腕上，她的手腕纤细白皙，楚江却是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只得诊脉。
“砰砰砰。”
那脉搏强劲有力，就连楚江放上去的手仿佛都在被震颤。
？？？
楚江有些犹豫的给自己诊了下脉，竟然还没有这位苏家小姐的脉搏强劲，这根本就不像有病的样子，相反，她非常健康。
额头慢慢渗出汗珠，他再次将手搭了上去，此时的脉搏竟又变成了喜脉。
楚江眉头一凝，怪不得那些郎中一个看出病情的都没有，这样奇怪的脉搏恐怕就连那些浸淫医道数十年的老医师们都没见过。
而治不好病就意味着......自己会死！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可以不把人命当回事？凭什么没治好病就要死呢？
想起门外那些人的习以为常和司空见惯，让楚江觉得，这世道实在是病入膏肓了。
一时间，楚江的眼中血红一片，心中竟隐隐有了拉床上这苏家小姐当垫背的心思，我活不了，那你也别活......
在他没有注意的地方，那苏家小姐的身上的被子缓慢的隆了起来，那规模越来越大，隐隐有超过楚江的趋势。
楚江的余光处，隐隐看到一块凸起遮挡了他的半边身子，身子不由得后退几步。
这是什么？
楚江二十年来的世界观在此刻彻底崩碎，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强烈的不安笼罩在楚江心头，催促着他赶紧离开，但他的脚却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一般，无法动弹分毫。
那躺在床上的苏家小姐陡然睁开眼，七窍之间流出一股又一股暗红而又粘稠的血液，此时正泣血呼喊着楚江。
“救......救我，救救我啊！”
铺在那苏家小姐身上的被子被她那愈发隆起的腹部顶的脱落，露出肿胀的不像样子的腹部，撑起的皮肤遍布血丝，在上面慢慢凸起一张又一张五官扭曲的人脸，它们挣扎着冲撞着，似乎想要冲破她的肚子......
那刺耳的呼唤声萦绕在楚江耳边，刺激的他口鼻也喷溢出鲜血来。
楚江狠狠一咬舌头，在疼痛的刺激下身体终于积蓄起些许微弱的力量，他转身就向着房门处冲去。
身后苏家小姐的腹部忽的刺出一道肉鞭，直刺向楚江的后脑！
就在这时，一道不知男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使得楚江以及苏家小姐的身子同时一僵，那肉鞭带着淋漓的鲜血笔直的刺穿了门板......
“不知道兄出身何门何派？梅某可是哪里得罪了道兄？又为何要提前引起我这“人丹”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