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柒拾叁.饥殍叩天哀

戊辰年 庚午月 甲寅日 晨间 辰时一刻

4748 年 7 月 29 日 晨间 7:00

悦婷心中一惊,顾不上刚才的小尴尬,立刻转身朝着飞舟外走去。

她步伐匆匆,神色中满是担忧,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琼薇听到动静,也不再慢悠悠地换衣服,快速套上衣物,简单整理了一下发丝,便急忙跟了出去。

当她们赶到飞舟外时,只见一群难民模样的人正围在飞舟附近。

这些难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透着绝望与渴望。

临时搭建的施粥棚前人声嘈杂。

东方泊此刻正满脸怒容地将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狠狠压在桌案上,桌面被震得砰砰作响。

他双眼圆睁,目光中透着威严与愤怒,厉声呵斥道:“都说了人人都有份,大家都在按规矩排队,你竟然还敢动手抢!”

那男人瘦得皮包骨头,整个人虚弱不堪,却仍不顾一切地挣扎着,伸长手臂奋力想要够到箩筐里那一个个雪白的馒头。

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嘶哑而绝望,口中不停地喊道:“给我……给我馒头……”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充满了无尽的饥饿与渴望。

东方泊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二话不说,抬手紧紧揪住男人的衣领,猛地发力将其从桌上拽起,然后像丢麻袋一般把男人狠狠丢回人群之中。

他声音如洪钟般响亮,怒吼道:“回到你的位置上去!老老实实排队!要是再敢闹事,我绝对打断你的腿!”

那吼声在喧闹的人群中炸响,竟让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

男人被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站稳身子。

他抬起头,看着凶神恶煞般的东方泊,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如同一只受惊的老鼠,灰溜溜地钻进了队伍之中,再也不敢造次。

琼薇的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扫视着,不经意间,她注意到了一个小女孩。

四五岁的年纪,身形瘦小得令人心疼,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她瘦得皮包骨头,身上那件破旧不堪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更衬出她的羸弱。

此时正有气无力地靠在一位妇女身旁,嘤嘤哭泣着,那哭声微弱又无助,好似一只受伤的雏鸟。

琼薇见此情景,心中猛地一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她的心。

她来不及多想,脚步匆匆地朝着母女俩走去。

来到她们身边后,琼薇微微蹲下身子,动作轻柔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

这块手帕质地柔软,绣着精美的花纹,在这混乱又困苦的场景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将手帕递到小女孩面前,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的微风,轻声说道:“小朋友,不哭不哭哦。”

然而,小女孩或许是因为长久处于惊恐与饥饿之中,对陌生人充满了戒备。

她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怯意,身子一缩,迅速躲到了母亲的背后,只露出半张小脸,偷偷打量着琼薇。

琼薇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小女孩会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没有过多犹豫,转身走向摆放稀粥的地方,拿起了一碗稀粥。

就在这时,一直关注着现场情况的东方泊出声提醒道:“你如果不想让他们继续闹事,就收起你的善心。”

将权也微微皱眉,朝着琼薇摇了摇头。

他深知当下的局势,此刻真的不是大发善心的时候。

在这种物资极度匮乏、难民众多的情况下,如果这碗粥不按照既定的规矩发放出去,那么必然会引发连锁反应,后面肯定会有第二碗、第三碗……源源不断地被随意送出。

而那些没能得到额外照顾的人,在饥饿的残酷折磨下,很可能会彻底失去理智,最终暴起作乱,让原本就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琼薇手中稳稳托着那碗稀粥,可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滚烫的粥液透过粗瓷碗壁传递而来的温度,似乎都比不上眼前这悲惨景象带给她的震撼。

她望着那排成长龙、满眼期盼的难民队伍,心中五味杂陈,端着碗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起来。

悦婷留意到了琼薇的异样,她默默走到琼薇身旁,伸出手,轻柔且自然地从琼薇手中接过那碗稀粥。

随后,她带着温和的神情,将这碗承载着希望的稀粥递给了队伍最前列的那个人。

那人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感激的泪花,双手颤抖着接过,迫不及待地送到嘴边,狼吞虎咽起来。

钱萱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幕幕人间惨状,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踱步到炎晨面前。

脚下的土地扬起些许尘土,仿佛也在为这苦难的场景而叹息。

目光紧锁着炎晨,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权衡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语气坚定地说道:“我知道钱家藏起来的粮草都在哪儿。”

炎晨微微抬起头,目光与钱萱交汇。

他看到钱萱眼神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决,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炎晨微微皱眉,神色凝重,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此时不该再起事端……”

钱萱微微皱眉,有些急切地打断炎晨:“他们都已经活不过明天了,谁还在乎后天会怎么样!明天先活下去再说啊!”

炎晨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可是现实从不讲道理。

沉默如一层厚重的阴霾,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开来。

四周的喧嚣仿佛都在此刻隐去,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钱萱紧咬着牙关,嘴唇都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眼神中交织着焦急与不甘,显然心里还有许多话想要倾诉。

然而,还没等钱萱开口,炎晨便抬手打断了她。

炎晨微微皱眉,目光望向远方,缓缓说道:“此去长青,路途迢迢。虽说飞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缩短行程耗时,可飞舟太过招摇醒目。在这敏感时期,如此惹人注目的出行方式,势必会引起各方势力的警觉与关注,到时候恐怕会带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钱萱有些泄气,她想帮忙,但什么都做不到,就像当初的她自己一般。

“总会有办法的。”炎晨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