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柒拾玖.孤舟渡劫灰

戊辰年 庚午月 甲寅日 晨间 辰时四刻

4748 年 7 月 29 日 晨间 7:45

炎晨手中阎魔高高举起,刀身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他腰身发力,在空中巧妙地带动身体扭转,整个人如同一道闪电,对准那黑衣人的脖颈直直砍下。

黑衣人伸出的手眼看就要触碰到玉笛,就在手指即将碰到的瞬间。

他从琼薇那双清澈却又满含惊恐的眼睛倒影里,瞥见了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恶鬼一般的炎晨。

那一瞬间,恐惧如电流般传遍他的全身,心脏猛地一缩。

他来不及多想,双脚用力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受惊的野兔般朝着一旁疯狂窜去。

可惜,炎晨这一击速度太快,力量太猛。

黑衣人虽奋力躲闪,却终究未能完全避开,只听一声脆响,炎晨精准地砍下了黑衣人的左臂。

断臂带着温热的鲜血,噗通一声掉落在地,溅起一小片尘土。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到让人来不及眨眼。

等琼薇反应过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半跪在地、浑身鲜血淋淋的炎晨。

他的衣衫破碎不堪,多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血来,顺着身体缓缓流淌,将身下的土地染得一片殷红。

炎晨此刻胸口轻微地鼓动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声。

即便是他,面对之前那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仿佛无穷无尽的车轮战,也不可避免地被消耗了大量体力。

更何况,他还在顶着各种凌厉的攻击,强行突破了一层又一层的包围圈,这才及时赶到此处。

黑衣人狼狈地捂住断臂伤口,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他心有余悸地盯着炎晨,眼中除了恐惧,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咬牙切齿地吼道:“你居然虚灵了!”

那声音因为愤怒和震惊而变得尖锐刺耳。

炎晨微微抬起头,给了琼薇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

随后,他缓缓站起身来,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是略显疲惫。

他紧紧握着阎魔指向黑衣人,声音低沉:“说,还是死?”

黑衣人在面具下挑了挑眉,眼中满是嘲讽之色,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敢来,就没有别的底牌吗?”

那笑容仿佛在宣告着某种阴谋即将展开。

“看那边!”夜箫突然指着西南方向,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过境一般,正朝着这边汹涌奔来。

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尽头,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

夜箫见状,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

黑衣人大笑着,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与张狂:“你不是在乎那些凡人吗?那我看你这次还能不能护得了那些贱民!”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炎晨等人的绝望与无助。

炎晨握着阎魔剑的手微微颤抖,那是因为愤怒,也是因为内心的挣扎。

琼薇静静地站在一旁,好似感受到了炎晨内心深处那如波涛般汹涌的愤怒,她的心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疼痛难忍。

“我,还是你口中的苍生,选吧。”黑衣人挑衅地看着炎晨,仿佛笃定了他会陷入两难的抉择。

“总有一日,我必杀你。”炎晨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随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千军万马走去。

黑衣人冷哼一声,自知此次玉笛估计是拿不到了,再留下来恐怕性命不保。

于是,他身形一闪,利用周围混乱的环境和灵力波动,隐匿身形,狼狈地逃窜而去。

有段时间未曾有过动静的十罪戒此刻却出现了新的内容。

炎晨每走一步,口中便低吟一句,声音虽轻,却仿佛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在这略显压抑的氛围中回荡:

“怒火焚心心自煎,妄行蚀骨骨空寒。”

炎晨只觉胸口好似被一座炽热的熔炉填满,一团汹汹燃烧的火焰肆意翻涌,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那股愤怒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心间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常调息浪平沧海,勤拭灵台映玉盘。”

这团心火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顺着他的经脉一路蔓延,眨眼间便蹿至手中的阎魔刀身。

原本散发着幽冷光芒的阎魔刀,此刻被心火点燃,刀身燃起一层灼灼烈焰。

“敢破迷云开慧目,勇擎明炬照危峦。”

炎晨紧握着阎魔刀,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缓缓抬起手臂,每一个动作都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阎魔刀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带起一阵炽热的气流,周围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

“万千纷扰终归静,星斗横空天地宽。”

随着最后一个字从炎晨干裂的嘴唇中吐出,一只高达一人的雄狮虚影陡然出现在他身后。

雄狮昂首怒吼,鬃毛随风舞动,栩栩如生。

诡异的是,此刻周围并无一丝风动,可炎晨的衣角却猎猎作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吹拂着。

夜箫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

确认眼前景象并非幻觉后,他手指颤抖地指向天空,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大声问道:“那是椽火宫吗?”

或许是感受到了炎晨那如滔滔江水般汹涌的怒火,遥远天际的椽火宫此刻正熠熠生辉。

那璀璨的光芒夺目至极,即便在白日的强光之下,依旧清晰可见,宛如一颗耀眼的星辰镶嵌在苍穹之上。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响彻云霄。

吼声中,一道仿若能够斩断天堑的凌厉刀光,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那乌泱泱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迅猛冲去。

刀光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撕裂,发出阵阵悲鸣。

随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击落下,炎晨身后那虚幻的狮影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炎晨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他连忙将阎魔刀深深地插进地里,以此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方才那全力的一击,彻底耗尽了他体内的所有气力。

此刻的炎晨虚弱到了极点,哪怕是一个三岁的孩童在此,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放倒。

琼薇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笛,目睹着这一切,心中悲痛万分。

一滴清泪不由自主地从她眼角滑落,滴落在玉笛之上。

那些敌人好似根本不知什么是畏惧,即便炎晨刚才那威猛绝伦的一击已经消灭了大半的人群,可剩下的人依旧毫无惧色,迈着的步伐朝着此处奔来。

将权、夜箫和铭剑等人,此刻也因灵力耗尽、体力虚脱,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个战场上,琼薇成了唯一一个还能活动的人。

琼薇抬手匆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急如焚地朝着炎晨跑去。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坚定,一心只想赶快到炎晨身边。

“你走……”炎晨眉眼之间写满了疲惫,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血污糊满了他的双眼,让他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我……不走……”琼薇倔强地咬着嘴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她使出浑身力气,试图将炎晨扛起。

她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她不喜欢现在这个如此弱小的自己,总是只能被别人保护在身后,像个毫无用处的累赘。

哪怕是只有筑基的钱萱,在这场战斗中都从头到尾没有放弃过,一直拼尽全力。

相比之下,她一个拥有灵台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退缩、放弃呢?

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脚步声和嘶吼声越来越清晰,琼薇的内心愈发焦急如焚。

就在这时,炎晨微微抬起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地按住琼薇的肩膀。

随后,他调动体内仅剩的那一点微薄灵力,凭空挂起一阵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清风,将琼薇缓缓推至远处。